架空世界。
鸚鵡羅索。
手心本試閱。
鸚鵡羅索。
手心本試閱。
額上有著刺紋的銀灰毛髮大狗正靠著墻坐在地板上,那雙稻穗色瞳仁專注盯視趴臥在被刻意移到窗戶旁邊,曬得到日陽的沙發上的羅索,目不轉睛監視對方一舉一動,彷彿只要羅索有任何舉動就會撲過去撕咬。
事實上一場混亂在不久前才落幕,躺於沙發的羅索換了個姿勢好讓紮上固定用條板和繃帶的翅膀能大面積進入陽光底下,上頭的繃帶鬆散到像是匆忙之下綁上的,除此之外沒有能夠證明發生過什麼的蛛絲馬跡,他瞇著眼享受日光浴的放鬆神情與大狗戒備的警惕呈現反比。
客廳外頭斷斷續續傳來談話聲,這讓坐在靠近出入口的大狗不斷轉動不似人類耳朵的獸耳,忽然間像是聽見了什麼,大狗猛然把視線從羅索身上移開望向門口,幾乎是同一時間,趴在沙發的鳥兒也睜開假寐的眼,漫不經心地瞥往客廳門口。
「──雖然跟同種族的大部分特性都不相同,但牠的確是鸚鵡。」
身著民族服飾的女孩正梳理被弄亂的兩束低馬尾,比米利安要矮上許多的女孩沒有因為在外人面前丟了面子而惱怒,她重新把髮帶綁好,面容帶著擔憂抬頭回望米利安。
「能請問您是透過什麼途徑遇見牠的呢?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這種鸚鵡已經是瀕臨絕種了。」
此刻兩人正站在客廳外的走廊討論著被米利安帶回來的羅索的事,女孩看上去年輕卻已經是一名優秀的獸醫了,在這個鎮上幾乎半數以上的人都知道她,也是因為女孩喜愛動物的個性讓很多人都願意帶飼養的寵物前去她的診所看診。
米利安經由同事的介紹──原諒他從沒養過任何動物,也就不換關心診治其他種族的獸醫的相關消息──聯絡上了女孩到家裡為剛撿回來不久的羅索察看翅膀骨折的情況,沒想到的是自從答應暫留在此而稍微變得不具有攻擊性的羅索,在看到女孩和她所飼養的大狗進倒視線內後,差點就要把家中的客廳給毀得面目全非。
在場的兩人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阻止了即將開場的鳥犬大戰,身上也免不了有勸阻而留下的擦傷,總歸來說結局還是算好的,至少除卻衣服上的破洞和被弄亂的頭髮外,情勢沒有往更糟糕的方面過去。
聽聞女孩的話語便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麼,米利安搖了搖頭,嘴角揚起安撫的弧度面對不管何時都如此用心照顧動物的女孩。
「我是在有一天晨跑的時候,正好遇到羅索的,好像是體力不足所以掉到樹叢裡。」
「體力不足?……對呀最近是遷徒的季節…啊、難道是迷鳥?這地區的冬天有時候還會比牠們的棲息地冷很多,照理來說不應該會出現在這裡才對。」
女孩聞言反問道,臉上的神情轉換成思考時的嚴肅,她一手觸碰著嘴唇低下頭,出口的語音量逐漸變小到喃喃自語的狀態,皺起雙眉斷續說著自己的推測,又推翻論點,再建立假設,重複了好一陣子才意識到走神,慌慌張張向米利安道歉。
花了些時間告訴對方沒有關係,女孩的情緒這才緩和不少,中斷的話題隨著告一段落的插曲繼續下去。
最後米利安和身為獸醫的女孩敲定了下次到府看診的日期,並且在討論的過程中認知到那天一時心軟撿回來的鳥兒是多麼不得了的存在,也得到許多羅索從未告訴他的訊息,米利安收穫良多。走在女孩身後回到客廳,就看見女孩帶來的大狗以及躺在沙發上的羅索都看往這邊,差別只在於大狗正高興得搖著長尾,而羅索則是保持著假寐的狀態,眼簾僅僅睜開一條縫望著。
「希爾夫,來、我們回家了。」
女孩喊著大狗名字,坐在地上的大狗馬上就站起身來撲向女孩,像是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看到對方似,實際上米利安和女孩離開客廳的時間也不過就只有二十幾分鐘而已。
「今天謝謝妳,帕茉醫生。」
「這是我應盡的義務,下次再過來時我會帶些相關資料給你的。」
「好的,謝謝妳。」
一路送特地前來看病的獸醫到玄關前,期間被稱呼為希爾夫的大狗緊黏著女孩不放,外表跟羅索相似,同樣是接近人類的樣貌但身體的某些部位與人類迥異,羅索是那雙軍綠色翅膀以及小腿處開始是不同人類的鳥類趾爪,和並不是很好看的雙手;而希爾夫耳朵跟尾異於人類外,便是蓬鬆的毛髮和指甲還有手腳掌長度的不同。
待再次走進客廳,羅索已經坐起身拿過擺在桌上的水果咀嚼著,視線放在窗外的景色,關緊的落地窗沒有讓一絲冰冷的空氣流進室內,外面還沒有要下雪的跡象,種植在庭園裡的樹木早就枯黃了葉子,剩下單隻手就能數完的枯葉掛在樹梢上,搖搖欲墜的隨風飄擺。
羅索沒有回頭看米利安,今天是十二月來難得的晴日,即使如此打開窗戶依舊會凍得人發抖,鳥兒凝望外面不怎麼好看的庭園,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一片平靜的樣子時有時無吃著水果,掛在沙發扶手上的雙腳因高度問題無法碰到地面,停留在半空的趾爪微微蜷曲。
走到沙發跟前,米利安蹲下身沒有去碰觸羅索的羽翅,先是仔細觀察被治療過的翅膀是否因為不久前為了勸架有所接觸而更加嚴重,隨後確定了沒有往壞的方面發展,他才開口引起羅索的注意。
「羅索,我幫你把繃帶重新綁好吧。」
對方轉頭望向米利安,彷彿現在才注意到米利安的存在,平靜的神色轉眼間換成嫌惡的表情,沒有依人籬下該有的收斂,毫不掩飾流露出最真實的情緒,羅索輕輕搧了下羽翅,視線落到被固定在身上的繃帶,厭惡的神情更甚。
「解開。」
「不行,至少得要到下次醫生來時才能看能不能拿掉。」
沒有妥協羅索的命令,米利安伸手欲將羅索身上鬆開的繃帶重新綁好,意料之內被攻擊了;對方拿剩下一小截的水果殘骸瞄準米利安的額頭扔,他反應迅速及時阻止會遭到擊打的機會,卻來不及躲避掉朝腹部踹來的踢擊──縱使並不是很痛。
在相處幾天下來,米利安和羅索之間進步最迅速的就是兩人之間能靠近的距離,羅索在最開始甚至只要米利安出現在視線內就會警戒起來,冰冷的眼眸觀察著米利安的一舉一動,彷彿只要判斷出任何危機就會咬斷米利安的頸動脈似。
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把雙方之間的距離縮減到現在的狀態,米利安鍥而不捨幫羅索換藥的舉止產生很大的效果,另外便是每次要碰觸羅索時,米利安都會先告訴對方自己打算做什麼,不管羅索相信與否,都會不厭其煩地重複,直到羅索放棄反抗的念頭。
到後來像是終於弄清楚米利安對於自己一點攻擊性都沒有,羅索逐漸接受了米利安不斷減縮距離和有意的靠近,現下碰觸羅索前仍然需要提前告知外,在不碰到鳥兒的前提下,米利安就算跟對方坐在同一張沙發上都能安然無恙。
當然這期間米利安付出的不只是時間和大量的耐性,還有舊傷未好新傷續添的狀況,零零碎碎的皮肉傷留在手臂或臉上,不是多嚴重的傷口也因為數量太多而顯得怵目驚心,值得慶幸的是為了照顧羅索,米利安向學校請了長假也找到代課的老師暫時補齊空掉的職位,沒有多少人看到他現下的慘狀,否則可能無法避免一輪應接不完的關心。
手掌包覆住踹擊腹部的腳,米利安制止了羅索想要收回去的舉動,視線落在帕茉和希爾夫到訪前還未有的擦傷,他拿過傷藥在傷口上塗抹一層後才放開,再次嘗試要把繃帶重新綁好,預想中的二次攻擊沒有上演,繃帶很快就在經驗的累積下綁好了。
「等你骨折好了再幫你擦澡。」
「不要。要洗澡。」
迅速回答的話語令米利安有些驚訝,在最初知道羅索屬於鳥類後,對方或許不愛洗澡的念頭已經生了根,又因為羅索的反對硬生生被拔除,不久前才從帕茉那裏得知羅索是鸚鵡,還沒有來得及去查看有關同一種類的鸚鵡的喜惡是什麼,如今從對方嘴裡得知喜好的衝擊使米利安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接受訊息。
任職教練的期間聽過不少同事聊過飼養鳥類的經歷,幾乎無一例外都說鳥類並不喜歡洗澡,有些會喜歡玩水但同樣對洗澡這件事感到反感,聽久了也就下意識抱持著鳥類都不愛洗澡的特性,也有思考過或許是因為水的重量會讓飛行變得困難,所以才厭惡洗澡。羅索親口告訴米利安這項要求著實令人意外。
趁米利安還沒有反應過來時羅索忽然把臉靠得極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縮減許多,米利安也因此反射性地朝後仰頭,因為距離而失焦的視線重新變得清晰,他看見羅索臉上一閃而逝的興味,速度快到有種是否只是視覺疲乏的錯覺。
「洗澡,現在。」
接續剛剛的話題,羅索開口道,揚起一邊眉等待米利安的下文,自己卻沒有任何要去洗澡該有的準備動作,仍然坐在沙發保持雙腳掛在扶手上的姿勢望向米利安。
「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全好……」
「洗澡。」
語氣堅定地又重複了一次還打斷米利安的話,羅索看著米利安因為自己的話語而皺起眉頭,褐色的雙眸劃過愉快地神色,接下來米利安試圖勸說的語句無一例外全數被同一句話同樣兩個字給打了回票,不管對方拿什麼樣的理由來說服,羅索都沒有聽進去。
毫無意義的對話進行到一半米利安像是終於發現羅索只是為了看他困擾而不斷駁回所有提出來的意見,這樣的認知讓米利安無奈嘆氣,直起長時間蹲下開始有些麻木的腳,放棄用言語令羅索同意先擦澡就好的提議。
「我只能先幫你擦澡,羅索。」
「洗澡。」
「不行,現在不可以。」
閉上嘴,羅索沉默的和米利安對視了幾秒,隨後撇過頭不再像剛剛不斷反駁米利安的話,眨眼間又恢復到看著窗外邊進食,面無表情的樣子。
「羅索?」
米利安的呼喚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甚至還遭到了驅逐;羅索抓過放在另一邊沙發的抱枕就往米利安的臉上砸,也沒有看是不是有打到,視線又落到窗外的庭園上。
「滾開。」
面對羅索轉瞬間不高興的情緒,米利安有些手足無措,他快速把剛剛的情況回想一遍;為了讓鳥兒有更好的療傷空間米利安一直很遷就對方的各種行徑,未曾養過任何一種寵物也大略知道野生動物跟家養寵物的不同,他打從最初就沒有放下謹慎,小心翼翼的照顧對方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讓羅索衰弱致死,甚至連鳥兒的心情也考慮進去了,在不傷害到對方的前提下盡量滿足羅索的要求。現在不管米利安如何一遍遍回憶,都找不到是什麼讓羅索突然生起氣來。
「無論如何都想洗澡嗎,羅索?」
「叫你滾。」
「你怎麼了?」
「不用你管。」
「羅索,如果你都不說,我不會知道你需要什麼。」
「……走開。」
見沒有辦法讓羅索願意說出原因,米利安只得先暫時放下這件事,收拾好羅索亂扔的抱枕還有為了塗藥打開的藥罐,隨後離開了客廳,沒有發現在背對鳥兒的那一刻,因為心情糟糕而不肯與之對視的羅索轉過頭凝望米利安的背影,雙眉緊攏。
當米利安端著水盆和毛巾返回客廳後,羅索已經換了個姿勢側躺在沙發上面朝椅背,呼吸規律到無法判斷是不是已經睡著了,把水盆放在桌上,米利安減小了音量喊著羅索的名字,然而對方彷彿真的熟睡般動都沒動。
伸手輕碰羅索的手臂,沒有意料之內的躲避,確認鳥兒是真的睡著了,米利安動手拆下綁在羽翅上的繃帶,拿開了條板,擰乾浸在水裡的毛巾,力道盡量輕地控制毛巾順著羽毛的方向擦拭。
期間羅索有翻動身體調整睡姿,保持趴臥讓雙翼不會被壓到,也正巧讓米利安能更好繼續清潔的動作,就算都沒有看到羅索的臉不知道是真的睡著還是假寐,米利安手中的力道始終都是溫和小力的。
Fin.
事實上一場混亂在不久前才落幕,躺於沙發的羅索換了個姿勢好讓紮上固定用條板和繃帶的翅膀能大面積進入陽光底下,上頭的繃帶鬆散到像是匆忙之下綁上的,除此之外沒有能夠證明發生過什麼的蛛絲馬跡,他瞇著眼享受日光浴的放鬆神情與大狗戒備的警惕呈現反比。
客廳外頭斷斷續續傳來談話聲,這讓坐在靠近出入口的大狗不斷轉動不似人類耳朵的獸耳,忽然間像是聽見了什麼,大狗猛然把視線從羅索身上移開望向門口,幾乎是同一時間,趴在沙發的鳥兒也睜開假寐的眼,漫不經心地瞥往客廳門口。
「──雖然跟同種族的大部分特性都不相同,但牠的確是鸚鵡。」
身著民族服飾的女孩正梳理被弄亂的兩束低馬尾,比米利安要矮上許多的女孩沒有因為在外人面前丟了面子而惱怒,她重新把髮帶綁好,面容帶著擔憂抬頭回望米利安。
「能請問您是透過什麼途徑遇見牠的呢?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這種鸚鵡已經是瀕臨絕種了。」
此刻兩人正站在客廳外的走廊討論著被米利安帶回來的羅索的事,女孩看上去年輕卻已經是一名優秀的獸醫了,在這個鎮上幾乎半數以上的人都知道她,也是因為女孩喜愛動物的個性讓很多人都願意帶飼養的寵物前去她的診所看診。
米利安經由同事的介紹──原諒他從沒養過任何動物,也就不換關心診治其他種族的獸醫的相關消息──聯絡上了女孩到家裡為剛撿回來不久的羅索察看翅膀骨折的情況,沒想到的是自從答應暫留在此而稍微變得不具有攻擊性的羅索,在看到女孩和她所飼養的大狗進倒視線內後,差點就要把家中的客廳給毀得面目全非。
在場的兩人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阻止了即將開場的鳥犬大戰,身上也免不了有勸阻而留下的擦傷,總歸來說結局還是算好的,至少除卻衣服上的破洞和被弄亂的頭髮外,情勢沒有往更糟糕的方面過去。
聽聞女孩的話語便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麼,米利安搖了搖頭,嘴角揚起安撫的弧度面對不管何時都如此用心照顧動物的女孩。
「我是在有一天晨跑的時候,正好遇到羅索的,好像是體力不足所以掉到樹叢裡。」
「體力不足?……對呀最近是遷徒的季節…啊、難道是迷鳥?這地區的冬天有時候還會比牠們的棲息地冷很多,照理來說不應該會出現在這裡才對。」
女孩聞言反問道,臉上的神情轉換成思考時的嚴肅,她一手觸碰著嘴唇低下頭,出口的語音量逐漸變小到喃喃自語的狀態,皺起雙眉斷續說著自己的推測,又推翻論點,再建立假設,重複了好一陣子才意識到走神,慌慌張張向米利安道歉。
花了些時間告訴對方沒有關係,女孩的情緒這才緩和不少,中斷的話題隨著告一段落的插曲繼續下去。
最後米利安和身為獸醫的女孩敲定了下次到府看診的日期,並且在討論的過程中認知到那天一時心軟撿回來的鳥兒是多麼不得了的存在,也得到許多羅索從未告訴他的訊息,米利安收穫良多。走在女孩身後回到客廳,就看見女孩帶來的大狗以及躺在沙發上的羅索都看往這邊,差別只在於大狗正高興得搖著長尾,而羅索則是保持著假寐的狀態,眼簾僅僅睜開一條縫望著。
「希爾夫,來、我們回家了。」
女孩喊著大狗名字,坐在地上的大狗馬上就站起身來撲向女孩,像是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看到對方似,實際上米利安和女孩離開客廳的時間也不過就只有二十幾分鐘而已。
「今天謝謝妳,帕茉醫生。」
「這是我應盡的義務,下次再過來時我會帶些相關資料給你的。」
「好的,謝謝妳。」
一路送特地前來看病的獸醫到玄關前,期間被稱呼為希爾夫的大狗緊黏著女孩不放,外表跟羅索相似,同樣是接近人類的樣貌但身體的某些部位與人類迥異,羅索是那雙軍綠色翅膀以及小腿處開始是不同人類的鳥類趾爪,和並不是很好看的雙手;而希爾夫耳朵跟尾異於人類外,便是蓬鬆的毛髮和指甲還有手腳掌長度的不同。
待再次走進客廳,羅索已經坐起身拿過擺在桌上的水果咀嚼著,視線放在窗外的景色,關緊的落地窗沒有讓一絲冰冷的空氣流進室內,外面還沒有要下雪的跡象,種植在庭園裡的樹木早就枯黃了葉子,剩下單隻手就能數完的枯葉掛在樹梢上,搖搖欲墜的隨風飄擺。
羅索沒有回頭看米利安,今天是十二月來難得的晴日,即使如此打開窗戶依舊會凍得人發抖,鳥兒凝望外面不怎麼好看的庭園,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一片平靜的樣子時有時無吃著水果,掛在沙發扶手上的雙腳因高度問題無法碰到地面,停留在半空的趾爪微微蜷曲。
走到沙發跟前,米利安蹲下身沒有去碰觸羅索的羽翅,先是仔細觀察被治療過的翅膀是否因為不久前為了勸架有所接觸而更加嚴重,隨後確定了沒有往壞的方面發展,他才開口引起羅索的注意。
「羅索,我幫你把繃帶重新綁好吧。」
對方轉頭望向米利安,彷彿現在才注意到米利安的存在,平靜的神色轉眼間換成嫌惡的表情,沒有依人籬下該有的收斂,毫不掩飾流露出最真實的情緒,羅索輕輕搧了下羽翅,視線落到被固定在身上的繃帶,厭惡的神情更甚。
「解開。」
「不行,至少得要到下次醫生來時才能看能不能拿掉。」
沒有妥協羅索的命令,米利安伸手欲將羅索身上鬆開的繃帶重新綁好,意料之內被攻擊了;對方拿剩下一小截的水果殘骸瞄準米利安的額頭扔,他反應迅速及時阻止會遭到擊打的機會,卻來不及躲避掉朝腹部踹來的踢擊──縱使並不是很痛。
在相處幾天下來,米利安和羅索之間進步最迅速的就是兩人之間能靠近的距離,羅索在最開始甚至只要米利安出現在視線內就會警戒起來,冰冷的眼眸觀察著米利安的一舉一動,彷彿只要判斷出任何危機就會咬斷米利安的頸動脈似。
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把雙方之間的距離縮減到現在的狀態,米利安鍥而不捨幫羅索換藥的舉止產生很大的效果,另外便是每次要碰觸羅索時,米利安都會先告訴對方自己打算做什麼,不管羅索相信與否,都會不厭其煩地重複,直到羅索放棄反抗的念頭。
到後來像是終於弄清楚米利安對於自己一點攻擊性都沒有,羅索逐漸接受了米利安不斷減縮距離和有意的靠近,現下碰觸羅索前仍然需要提前告知外,在不碰到鳥兒的前提下,米利安就算跟對方坐在同一張沙發上都能安然無恙。
當然這期間米利安付出的不只是時間和大量的耐性,還有舊傷未好新傷續添的狀況,零零碎碎的皮肉傷留在手臂或臉上,不是多嚴重的傷口也因為數量太多而顯得怵目驚心,值得慶幸的是為了照顧羅索,米利安向學校請了長假也找到代課的老師暫時補齊空掉的職位,沒有多少人看到他現下的慘狀,否則可能無法避免一輪應接不完的關心。
手掌包覆住踹擊腹部的腳,米利安制止了羅索想要收回去的舉動,視線落在帕茉和希爾夫到訪前還未有的擦傷,他拿過傷藥在傷口上塗抹一層後才放開,再次嘗試要把繃帶重新綁好,預想中的二次攻擊沒有上演,繃帶很快就在經驗的累積下綁好了。
「等你骨折好了再幫你擦澡。」
「不要。要洗澡。」
迅速回答的話語令米利安有些驚訝,在最初知道羅索屬於鳥類後,對方或許不愛洗澡的念頭已經生了根,又因為羅索的反對硬生生被拔除,不久前才從帕茉那裏得知羅索是鸚鵡,還沒有來得及去查看有關同一種類的鸚鵡的喜惡是什麼,如今從對方嘴裡得知喜好的衝擊使米利安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接受訊息。
任職教練的期間聽過不少同事聊過飼養鳥類的經歷,幾乎無一例外都說鳥類並不喜歡洗澡,有些會喜歡玩水但同樣對洗澡這件事感到反感,聽久了也就下意識抱持著鳥類都不愛洗澡的特性,也有思考過或許是因為水的重量會讓飛行變得困難,所以才厭惡洗澡。羅索親口告訴米利安這項要求著實令人意外。
趁米利安還沒有反應過來時羅索忽然把臉靠得極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縮減許多,米利安也因此反射性地朝後仰頭,因為距離而失焦的視線重新變得清晰,他看見羅索臉上一閃而逝的興味,速度快到有種是否只是視覺疲乏的錯覺。
「洗澡,現在。」
接續剛剛的話題,羅索開口道,揚起一邊眉等待米利安的下文,自己卻沒有任何要去洗澡該有的準備動作,仍然坐在沙發保持雙腳掛在扶手上的姿勢望向米利安。
「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全好……」
「洗澡。」
語氣堅定地又重複了一次還打斷米利安的話,羅索看著米利安因為自己的話語而皺起眉頭,褐色的雙眸劃過愉快地神色,接下來米利安試圖勸說的語句無一例外全數被同一句話同樣兩個字給打了回票,不管對方拿什麼樣的理由來說服,羅索都沒有聽進去。
毫無意義的對話進行到一半米利安像是終於發現羅索只是為了看他困擾而不斷駁回所有提出來的意見,這樣的認知讓米利安無奈嘆氣,直起長時間蹲下開始有些麻木的腳,放棄用言語令羅索同意先擦澡就好的提議。
「我只能先幫你擦澡,羅索。」
「洗澡。」
「不行,現在不可以。」
閉上嘴,羅索沉默的和米利安對視了幾秒,隨後撇過頭不再像剛剛不斷反駁米利安的話,眨眼間又恢復到看著窗外邊進食,面無表情的樣子。
「羅索?」
米利安的呼喚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甚至還遭到了驅逐;羅索抓過放在另一邊沙發的抱枕就往米利安的臉上砸,也沒有看是不是有打到,視線又落到窗外的庭園上。
「滾開。」
面對羅索轉瞬間不高興的情緒,米利安有些手足無措,他快速把剛剛的情況回想一遍;為了讓鳥兒有更好的療傷空間米利安一直很遷就對方的各種行徑,未曾養過任何一種寵物也大略知道野生動物跟家養寵物的不同,他打從最初就沒有放下謹慎,小心翼翼的照顧對方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讓羅索衰弱致死,甚至連鳥兒的心情也考慮進去了,在不傷害到對方的前提下盡量滿足羅索的要求。現在不管米利安如何一遍遍回憶,都找不到是什麼讓羅索突然生起氣來。
「無論如何都想洗澡嗎,羅索?」
「叫你滾。」
「你怎麼了?」
「不用你管。」
「羅索,如果你都不說,我不會知道你需要什麼。」
「……走開。」
見沒有辦法讓羅索願意說出原因,米利安只得先暫時放下這件事,收拾好羅索亂扔的抱枕還有為了塗藥打開的藥罐,隨後離開了客廳,沒有發現在背對鳥兒的那一刻,因為心情糟糕而不肯與之對視的羅索轉過頭凝望米利安的背影,雙眉緊攏。
當米利安端著水盆和毛巾返回客廳後,羅索已經換了個姿勢側躺在沙發上面朝椅背,呼吸規律到無法判斷是不是已經睡著了,把水盆放在桌上,米利安減小了音量喊著羅索的名字,然而對方彷彿真的熟睡般動都沒動。
伸手輕碰羅索的手臂,沒有意料之內的躲避,確認鳥兒是真的睡著了,米利安動手拆下綁在羽翅上的繃帶,拿開了條板,擰乾浸在水裡的毛巾,力道盡量輕地控制毛巾順著羽毛的方向擦拭。
期間羅索有翻動身體調整睡姿,保持趴臥讓雙翼不會被壓到,也正巧讓米利安能更好繼續清潔的動作,就算都沒有看到羅索的臉不知道是真的睡著還是假寐,米利安手中的力道始終都是溫和小力的。
Fin.